今天終于忙完了最近的那一坨事兒,下班還算早,明天休息。也許是因為最近忙起來的那些煩惱,也許是因為前年的這個時節的緣故,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,很多難受的事情。有時候開車開著開著,就會突然的想到已經過世的奶奶,想起她跟我說的話,想起她最后的那段時光里,跟她走過的那些已經流逝的縮影。似乎覺得,在奶奶細心照料的20多年中,只有在奶奶住院之后,開始變得彌足珍貴起來。我承認我有很多時候會很脆弱,有很多時候會變得感性的自己都不認識自己,我會在遇到很多麻煩的事兒的時候,或者是在出差之前,捧著胸口的玉墜,雙手合實,碎碎念叨著奶奶和爺爺,我一直都覺得,有些羈絆就在里面,一直存在于我和他們之間,我被他們保護著,即使他們已經入土為安,可我覺得,我還能感覺到他們的那種庇佑,那種保護。
奶奶生前其實教育我很多東西,可是偏偏在我最需要受教育的那些年份里,我卻是一個處在叛逆期的家伙。我跟奶奶叉著腰對著吵,氣的奶奶對著我跺腳,真的那一次,是我現在回憶起來,奶奶最生氣的那次。奶奶顫抖著手,眼里分明有些晶狀的東西,對著我的胸口就用巴掌氣氛的收著力氣的狠狠拍著。那時候我很混,雖然站在那里一動不動,但是嘴里依舊喋喋不休。奶奶生命末尾的那些時日,想起那次,我都覺得鼻子酸,心里滿滿的愧疚,那不是我第一次看見奶奶落淚,但是每次想起那個畫面,我都覺得有個什么東西在我心里刺痛著。奶奶住院的那段日子里,我大四,準備畢業,已經在工作和換工作中混過了半年時間了。接到奶奶住院的電話,我很快就趕了回去,那天我記得下了點兒雨,是端午節的前些天。我請的一個長假,回去陪著大姐和2姐一起,每天早上去醫院給奶奶送雞湯等等吃的,下午2點多再由爸爸把我們換回去。每天坐在病房的門口陪著奶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,是那段時光里,她留給我最美好的禮物。奶奶睡著的時候,我跟姐姐們聊過當年在家里跟奶奶吵架的那件事兒,不記得是因為什么吵起來的,但是說到最后,我憋紅了雙眼。奶奶從來沒有提起過那些事情,只是囑咐我說,在外面買的被子冬天蓋起來肯定很冷,那種絲空棉的被子很輕,不保暖,說是讓姑姑找些農村的朋友買點兒好的皮棉,幫我做一張厚實點兒的,還特意叮囑爸爸,一定要夠長。還說等她的病好起來之后,自己起來幫我曬,幫我用線成起來,然后就不怕冬天冷了。我憋出了我能發出的最灑脫的聲音答應著她說,沒事兒,我那里被子多,蓋兩床就行。奶奶執意說到,那哪有蓋家里自己彈出來的被子舒服啊。我知道奶奶的脾氣,也想讓奶奶留下一個自己想做的事兒,好讓她有個奔頭,我跟她說,我說那好啊,那我冬天就回來拿。奶奶說過了八月節就讓爸爸跟姑姑去買棉花弄,保證給你做的好好的。我嗯了一聲兒,就裝著醒鼻子,趴在外面的欄桿上,然后模模糊糊的看著他們所有人。
奶奶是肺癌后期,做了化療,不過也是治標不治本了,再后來專家建議說回家療養吧,盡量讓她保持樂觀。帶了很多藥,陪著奶奶就回家了。奶奶一直不知道她得的什么病,她只是咳嗽的很厲害,大家只是告訴他肺結核,能治好。然后要她每天按時吃藥輸液。奶奶一直很不喜歡輸液,但是那段時間里就突然想一個老小孩兒,好像被哄的很開心,然后想得到被承諾的東西那樣,主動的配合著輸液,而且還心情很好的跟所有人聊著天兒。奶奶在他們家族里排行老二,上面是一個哥哥,很早年就去世了。奶奶算是新舊社會交接的那一批人吧,秉承了舊社會的一些氣質和性格,老大去世之后,她就像老大一樣,照顧著她的弟弟妹妹們。做飯,洗衣服,挑水。奶奶跟倆個妹妹和三弟感情最深,只是我三舅爺很早就去世了。她的妹妹輪番來看她,跟她聊著舊日子里的很多開心的心酸的事兒。她們在奶奶面前都很堅強,跟奶奶說的都笑出了淚,只是出了奶奶的房間后,當著我們這些晚輩的面兒哭成了淚人。奶奶的大妹妹早年體弱,不能生育,那些日子里不能生育對一個鄉下的女人來說,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盡頭的噩夢。她說奶奶一直很保護她,奶奶時長去看她,給她帶一些魚啊新鮮的熟菜什么的。她說其實奶奶一直是過的最艱苦的一個,很多東西不舍得用,不舍得穿,總想著能留給她們用,她自己用些舊的就行。后來她們家在農村過的懂挺有滋味的,樓房起的比我們家早多了,她們說奶奶命苦,一輩子起伏,到老了終于好起來的時候,卻在一個閻王爺可收可不收的年紀就要走了。她們幾乎每天都會來看看奶奶,陪奶奶吃飯,聊天,幫奶奶洗澡,我覺得奶奶并沒有那么命苦,可能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,可能她在最后的時光里,回味了她窮其一生的所有幸福時光。我只是有些遺憾,因為我就要站起來,用我自己的力量孝順一下那個從我9個月大就四處借奶養我成人的奶奶了,可是老天爺就是特么的瞎了眼,給我丟下了一個那么大坑,我永遠也爬不上來。
說實話寫到這里我還想說我謝謝火龍果這個傻缺。妞跟奶奶一見如故,第一次見面果斷把我拋棄,跟奶奶同屋睡。奶奶回頭總是告誡我說這個小王這女孩子真不錯,很識大體。她每次陪我一起回家看奶奶的時候,都會帶一些禮物,奶奶喜歡喝酒,但是她沒買過酒,他給奶奶買的鞋子,那種很輕的材質但是很暖和的那種,給奶奶買很厚的襪子,給奶奶買很洋氣的襖子。。。奶奶給她塞錢,說你這丫頭總是這么破費,她總是紅著臉說這些都是在合肥隨便 買的,要是奶奶喜歡,下次來就再買些。姐姐偶爾也會酸酸的說,說我小子狗屎運不錯。奶奶住院的那段時間,火龍果剛剛工作,銀行工作,很不自由。她讓她爸爸幫他請了個假,來看奶奶,還在病房的走道,就開始叫奶奶。奶奶走的那天她也很失落,她說其實不是她在照顧奶奶,其實是奶奶很疼她。奶奶走之前幾個月的有一天下午,我送火龍果回家,去奶奶床邊跟奶奶道別。奶奶很大聲兒的跟她說,等我好起來,你們倆就該結婚了。她說她不擔心我們倆,說是在大學里就處的對象,都是文化人,又知根知底,她說她有天走了,她會保佑我們的。我們允諾著讓奶奶好好的照顧自己,過倆天再來看她。她說忙,就忙你們的,我好著呢。走之前,執意起床,杵著拐杖,送我們倆上車,還跟我們揮手致意。
我真不是矯情,我只是想起奶奶說的那些話,我有些東西很想證明給她看看。她病重的前兩天,爸爸打電話,我當時剛好出差在長沙,連夜就回來了。還沒看到她,我在門口就喊了一句奶奶。她應著我,說是老五回來了吧。我說是啊,我說我回來了。我坐在她手邊的凳子上,跟她說,你要好好的,中秋節剛剛過去,我冬天的棉被過幾天還指望你幫我成起來呢。她說恩,我也惦記著呢,這幾天可能不行,要等她好點之后起來,叫姑姑陪她一起去弄。我說嗯,要不然冬天可冷了。姑姑看著我有點忍不住,轉身就出去了。第二天中午,剛過了吃中午飯的時候,奶奶可能意識到她沒辦法再起來了,就喊了聲兒我,我應著,我喊著奶奶。她有點抽噎著對我說,我要是走了,你們過年過節回來,誰給你們做飯呢,特別是你,年紀最小,也沒做過飯,以后成家了誰做給你吃呢。她說每次聽你們在門口就喊奶奶的時候,她心里都特別有底,說是就算冰箱里沒有菜了,也能給你們用自己養的雞生的蛋給你們下碗雞蛋面吃。我聲音低了一下,然后跟她說,沒事兒,你會好起來的,要不然我以后回家,房間就沒有人幫我收拾的干干凈凈的了,回來連睡覺的窩都沒了。她說她也想,就看老天爺了。我從9個月就跟奶奶睡,是奶奶一手拉著長大的,吃了20多年奶奶做的飯菜,睡了20多年她給我鋪的床鋪,每年的生日只要在家,都會給我煮那種糖水雞蛋。奶奶不是有錢的那種闊太太,但是她給我和留給我的,是那些跟電視劇里的闊太太們無法給的了的東西。我時常想著 奶奶20年如一日的那些東西,我從小沒有媽媽,可是奶奶給我的,是一種最接近母愛的呵護了。
有時候想起奶奶的時候,總會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習以為常的鏡頭:總會在每天她吃早飯的時候,輕手輕腳的推開我的房門,然后幫我把被子拉一下,然后關上房門,然后把早點和稀飯都放在電飯鍋里保溫,等我睡醒。總會在冬天來了的時候,給我的窩里抱來一床收拾好的厚被子,然后在床上墊一層被子,說這樣睡覺就不會冷了。總是會在廚房里,準備好雞湯或者排骨湯,還有一些好吃的飯菜,然后在臥室等我們回來,無論是白天還是深夜,凌晨還是傍晚,從沒有過例外。總會在我們跟她告別的時候,把爸爸給她舍不得花的錢,拿出來塞給我們,還告訴我在外面不要舍不得花錢,想吃的想買的,就跟奶奶說。總會在每一次打電話回家的時候,拼命的囑咐著我們,然后在爸爸接電話的時候,一直坐在旁邊聽著,不時地還質問幾句,笑幾聲,說這個小鬼東西。。。。
我最近不是過的不好,我剛剛發的降溫補助和上半年的項目提成,我生活的有滋有味,我過的很好,我只是就那么坐在沙發上,就突然想你了,然后寫著寫著就發現很多東西要寫,就停不下來。真的,我過的很好,這個月又瘦了些,你也說不要再長肉了的啊,你在那邊好不好,會不會像我和姐姐哥哥他們一樣,時長想起你來呢。真的,我挺好的,就是有些想念你了。
明天回家,火龍果說陪我一起去看看您。